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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入尘烟如果麦子不死,乡村隐入尘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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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时报记者■崔鹏志

二十世纪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享誉世界,在人生过半时,写下平生唯一一本自传,取名为《如果麦子不死》。

观罢《隐入尘烟》这部电影,不由地想起这句题眼。在电影中,麦子是曹贵英(海清饰)、马有铁(武仁林饰)两口子重要的粮食及收入来源,彼时家养的小鸡还没长大,猪娃还没购置。春天,他们用耕犁翻地播下麦种;夏天,他们用镰刀收割成熟麦穗。

一个相同的疯子存在于两人的童年记忆中,反复说着胡话:“被风刮来刮去,麦子能说个啥?被飞过的麻雀啄食,麦子能说个啥?被自家驴啃了,麦子能说个啥?被夏天的镰刀割去,麦子能说个啥?”

纪德给自传取名,典故出自西方世界熟知的“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籽粒来。”纪德以一粒独一无二的麦种为喻,坦陈自己前半生。

跨过大洋,纪德对自我精神萌芽的坚持,发生在城市文明冲击下的中国西北农村。在这里,人类传统农耕文化孕育的底色是相通的,麦子的比喻也是相通的。

未被发掘的乡村“理想国”

不得不说,《隐入尘烟》确实拍出了如今大银幕上陌生的中国乡村图景。

一直以来,谈起村庄,人们想到《红高粱》的野性、生命力,想到《活着》的忍耐、凋零,想到更多落后和封闭的乡村,或者《乡村爱情》式的消解、戏谑。事实上,这就是城里人眼中乡村的所有“真实”。

风光靓丽的农村并非没有,但着眼一看,也知道是说服力不够。仍然有不少乡村的真实像《隐入尘烟》,如同一首农事叙事诗,没有刻意的设计,却让美感自然流露。

风吹麦浪,白雪纷飞,暖箱孵化小鸡,麦粒印下梅花,房梁形同朽木,大雨中泥水四溅又哭又笑,裹着塑料膜目睹日出,大路两旁排列堆堆篝火。

本片导演李睿珺在网络上分享道:“写作剧本、拍摄电影的过程就是发现生活,呈现生活和总结生活的过程,如何感知和捕捉日常中微妙诗意瞬间使之变成永恒的过程。”

扮演男主角的武仁林是导演的姨父,土生土长的农民。李睿珺回忆自己和海清随姨父去地里干活,在田埂旁修改剧本,不断产生新的认识。后来,他将那些诗意瞬间收集起来:

“用笔播撒下去的那些散落的语言都在镜头中结出果来

流云踩着墙头躲进门窗的褶皱里探听风的消息

吸饱了水的土在烈日中升起一座座屋厦

春天破土而出的麦苗并不知道等待它们的是夏季的镰刀

敲掉底的酒瓶卧在屋檐每有风经过它就以口哨的形式通知我

沦为景观的麦子在城市里收割游人的目光

刚到村口的疯子充满爱意地看着围向他的十个孩子其中九个向他丢来土块只有一个在他碗里放了馒头”

尽管包裹着众多诗意,电影却并未沦为纯粹的田园牧歌。住的是废弃的土坯房,吃的总是馒头,买不起一件衣服,购置种子要赊账,两个人组成的新家是村里的特困户,不时受到他人的冷眼。

正是人物的边缘性,让这些诗意并不显得不切实际,两人满足于最低限度的生存欲望,财富甚远,知足常乐,也让我们看到乡村的另一面。

边缘人物,麦子和土地

电影中,男主马有铁的父母长兄早逝,他给自己的三哥马有铜干了几十年的长工,中年成家只得到一头驴,村里人笑他:“连个电视都没给你买。”村委大会时点名点到马有铁,人们想了半天才明白那是在叫“马老四”。

女主患有身体疾病,四肢无力,动不动就会失禁,也失去了正常的生育能力,被大哥大嫂养在牲口住的窝棚里。相亲时,大嫂害怕她失禁,在众人面前直催她去小便。

两个边缘人物的结合,显得顺理成章。两人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相互同情,彼此惦念。原本不起眼的两人,结合后竟也能让他人羡慕——水沟旁的妇女们说,他对她太好了。

但是,被人使唤来使唤去,同样是弱势的边缘人物的既定命运。

村子里的大地主富商张永福病了需要输血,只有马有铁符合标准,于是在农活最忙的日子里,他还是被村民、富商儿子半强迫半请求着去了很多次,活活变成一只“输血牛”,每次输完血也只是白吃一顿饭。即使不再给哥哥当长工,还是被使唤着帮侄子运结婚家具,没有任何酬劳,晚到还要被劈头盖脸地骂一顿。

即使这般,这对夫妇仍然保持着善良。白拿了两件大衣,他要在结清粮款时还给对方;借了鸡蛋、种子,他一一记得清清楚楚;富商儿子问马有铁想要什么,他请对方尽快帮村民结清工资。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对方感到不可置信。

财富流动的年代,“知足”是罕见的标签,发生在马有铁、曹贵英身上却显得自然——他们吃够太多苦,容易感到幸福。对曹贵英来说,幸福是拥有自己的家,拥有别人的爱;对马有铁来说,幸福是成家立业,有付出便得到收获。于是,“雨槽瓶瓶”是自己家的更好听,自家的第一个鸡蛋足以让人欣喜。

在知足、开放的灵魂上,众多隐喻、思考拥有了生发的空间。

靠在草垛上,吃沾了尘土的馒头,马有铁说:“土地养活所有人,种下一批麦种,收获几堆麦穗,土地不嫌弃我们,我们有什么资格嫌弃土地?”又到播种的季节,他说:“现在种下你的脚印,之后可会长出很多很多脚印的。”曹贵英却回道,不愿意长在田里,那样哪里都去不了。

疯子的比喻重回脑海,马有铁说,身子半截入土才懂一点点。

麦子就是他们,他们就是麦子。

城市倾轧,一场出走

电影的时间设定为年前后,“走出乡村”是这个时代中国的主题。

社会财富飙升,改革开放成果凸显的十年,南下深圳、东莞打工的年轻村民马有文、马有武们纷纷穿起皮鞋西装,用挣到的钱定居城市。乡村愈发凋敝,村委大会上不见年轻面孔,就连上面对特困户扶贫,思路也是配发一套楼房。

城市文明带来的一切冲刷着乡村。拥有权力的大地主富商给农民的粮食定价,城市山珍海味的酒席胜过农人的白馒头,拆迁的压路机推倒一座座土坯房。

而以马有铁、曹贵英为代表的边缘人物,原本就无力出走乡村,更不愿离开土地,却也真切地代表着乡村的淳朴。面对分给自己的,价值二十万的楼房,马有铁担心的是鸡和猪怎么办,农地怎么办:“我们农民离了土地怎么活呢?”

可另一方面,城市仍然代表着对于自由、自我的追求。马有铁在炕上谈起,日后有了钱,带曹贵英去市里玩个够,还要给她看病:“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市里。”“我也没去过。”

随即曹贵英的死亡如同一记钢琴的重音,敲碎了两人的愿望。憧憬破灭,在失去同甘共苦的知音后,“隐入尘烟”成为被隐喻的命运。

“他们两个的开始其实就是一个意外,他们各自都没有想过,以后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他们像两个干瘪的种子遇到了水和泥土,会逐渐去苏醒、发芽,茁壮地成长,不断地在变化。”关于结局,导演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结尾也是一个意外。”

关于片名,他表示:“尘土和烟火就是我们的生活……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从日常中来的,但是都好像又隐藏在日常当中,好像所有的一切消失了,但是都没有消失。”

没有这么多完美的结局,生活还在继续,日常终归日常,尘土和烟火中,乡村的淳朴又少一分。

日光下,曹贵英留下的草编小马发生奇异的扭曲,她曾说羡慕草编的马不用人喂,不受奴役,也曾说自己是“贱骨头”,吃好穿好反而生病。后来,马有铁打点好一切入城,也骂那头获得自由也不走的驴“贱骨头”。

电影末尾,那是一个俯拍的镜头,一只驴驮着不知什么。背后的压路机摧毁小院,在马有铁侄子惊奇的目光里,驴走入漫漫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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