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根本没有大米白面,饭盆里只有热气腾腾的高粱米饭,你吃不吃?
不吃?
饿着!
——当年,妈就是这样咬牙对孩子说的。随后,一声悠长的叹息,叹在心底。
成熟的高粱,颜色最像东北汉子那张暗红色的脸——阳光的暴晒让赤红里掺了黑色素,看起来不美,但安心,朴实总比惊艳让人多一点放心。
高粱经过收割,掐头,脱粒,扬场,去壳,终于脱胎换骨了,这一套流程做下来高粱不算整容,顶多算美容,美过容的高粱叫高粱米。高粱米的肤色既不洁白,也不细腻,没有江南女子脸上凝脂的油光,有一点暗黄,缀一点暗红,像母亲衣服底下的皮肤,触感枯涩。纱巾围巾帽子衣衫遮挡不住烈日,遮挡不住凄风苦雨,清水能洗去污渍却洗不去苍桑,苦咸的汗水在残忍地侵害她的肌肤。
没人舍得把高粱多磨几遍,磨得细些,煮熟了的高粱米饭照样不够软糯仍然剌嗓子,剌嗓子但扛饿,劳力要长力气,喜不喜欢都得吃。其实,受累的人都能吃苦,苦都吃得还怕吃个粗饭?
粥也就是撒几泡尿的事,老爷们儿不愿意喝。高粱米粥,老家也叫黍米粥,用大铁锅熬出来的黍米粥颜色偏黑,米汤油油的稠。高粱米粥要趁热喝,此时米粒因被米汤裹着,口感稍圆润,喝起来滑溜些。可以佐咸菜疙瘩丝吃,一般只有老少愿意喝粥。
夏天的时候高粱米饭过水吃,叫过水饭。把高粱米饭用刚刚压出来的冰凉的洋井水反复投一投,高粱米饭粒一颗是一颗,沙沙楞楞,配大葱或者黄瓜,蘸酱吃,煞口,爽,原来吃一碗饭的人现在能造两碗,整一脑门子油汗。
红豆和高粱米最般配,做出来的饭叫豆饭,豆饭和水豆腐是绝配。高粱米红豆饭,高粱灰,红豆红,颜色好,豆香提升了高粱香,豆饭口味佳。
高粱米还可以爆米花,爆法同玉米花,高粱爆米花小圆粒,一抓一把往嘴里揉,口感比玉米花软,有高粱的甜香。磨成高粱米面烙饼子包饺子也行,皮有点甜,北方人的口味儿重,不喜甜。咸才猛,才冲,才孔武有力。还有好些个吃法,拌荤油酱油清酱吃等等,都是不正经的吃法。
不过,我要特别强调一点,在那个饥饿时代,高粱米细吃,是属于败家的行为了。
其实,我不爱吃高粱米饭,高粱米饭是粗粮,小时候吃伤了。但是回绥中吃水豆腐,我只吃高粱米饭,最好是豆饭。
杨旭华语文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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