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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岁远行调查记三经受饮食考验黄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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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经受饮食考验

到东北出差,首先要过饮食关。

记得在东北出差吃的第一顿饭是在沈阳市。那是我们第一次乘着列车去哈尔滨的途中。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抵达沈阳市后,因需下车换乘沈阳到三棵树方向的火车,可在沈阳逗留两个多小时。为此我们决定在沈阳吃一顿晚饭。

那是大雪刚停的一天。我们一行小心翼翼地走在结了冰的街道上,只见两侧人行道边已有一堆堆铲起来的积雪,说明这里的雪不是昨天才下的。

由于初次来到东北,虽然带着的老羊皮大衣、皮帽、皮靴、连指棉手套等已全副武装,但我还是感到有点鼻塞,呼吸不畅,显然是一下子适应不了东北的寒冷气候,有了感冒的症状。

我们在火车站附近随便走了走后,就来到一家小饭店,坐下来点菜吃晚饭。当时吃饭不象现在讲究,限于当时的物质条件和生活水准,也限于时间局促。记得我们点的仅有的一个菜是咸菜蛋花汤,菜牌上写着挺诱人的名称:甩秀汤。所以到现在还是记忆深刻。吃的主食是生平第一次吃到的玉米粉窝窝头,是一顿非常将就、也是非常难忘的晚餐。

年是全国困难年。由于地理条件、气候等原因,当时的黑龙江省不生产大米,只有小米、玉米等粮食作物。所以早餐都吃苞米渣子窝窝头和小米粥。苞米即玉米,但非常粳,加工成粉时比较粗,所以玉米粉称苞米渣子。开始吃时有些鲠喉咙,要拌了小米粥才能勉强咽下去。小米饭也比小米粥难咽,开始时总要和着菜汤一起吞下肚。刚到黑龙江时,每顿饭只能吃下一碗小米饭,吃得很累,渐渐地习惯了。后来由于经常步行,随着体力消耗的增大,一顿饭可以吃两碗小米饭。

我从小生活困苦,是吃着麦粞、山芋、玉米粉粥长大的,所以自认为是比较吃粗的。因此到黑龙江后不久,饮食上就适应了。但还是有几次的饮食让我刻骨铭心。

一次是在密山的一个劳改农场,这个农场处在深山密林里,凭调查介绍信买票乘火车进入后,还要坐劳改农场的卡车方能到达。后来听说,途中要经过一片沼泽地。如果夏天,地面解冻积水,汽车、马车就无法进去。这个农场是专门砍伐森林的。由于气温低,无霜期短,不能种庄稼,所吃的粮食、蔬菜都要从外面运进去。

到达农场那天晚饭吃的是苞米渣子烙的饼,一个饼用半斤粮票购买,那饼的苞米粉粒子更粗,做得像鞋底一样,吃起来有苦涩味。那里的菜又非常贵,一小碟(不是盆)白菜加几丝野猪肉丝(不是现在的野猪肉概念)要五角钱。如果在省、市公安招待所,吃下这鞋底样的饼至少要一大碗白菜粉条汤(只需要一角钱)才能拌下喉咙,实在难咽下去,但又不得不食呀。

在这个农场碰到了一位从贵州调来的女民警,她原来是小学教师,因为是管教干部的家属而调来的。她向我诉苦,这里吃的食物价格昂贵,但除了在伙食上要花费掉不少钱,可其他花钱的物质享受就没有什么了。听来有点黑色幽默,钱花不出去也犯愁呢。

她还告诉我,这个林区夏天蚊虫特别多而且大,为了避免蚊虫叮咬,晚上要戴大草帽,并用纱巾将脸蒙起来。

这劳改农场地处偏僻,交通闭塞,所以在劳改犯住房周围也不用围墙,只在四角筑四个岗亭警戒,劳改犯想要逃跑是无计可施的,连盲流进场的外地民工由于乘火车要凭介绍信,所以也不能随意回去。

还有一次是中饭。在辽宁省的一个公社的路边饮食店买午饭吃。店家告知,供应韭菜馅苞米粉饺子,每只一两。我想饺子一定好吃,按我的食量,起码半斤。就买了五只,谁知这苞米粉也非常粗,馅里也没有油,吃到嘴里只有苦涩味。但不吃也不行,没有其他的食品可吃。只好硬着头皮吃,五只饺子吃得好辛苦,吃了好一阵才吃完,那天为了填饱肚子,真是倒足了胃口。

在辽宁省农村调查时,让我见识了困难年的农民生活。

那是在开原县的一个公社,晚上在旅店里,见一个旅客买了二十罐代乳粉。我好奇地问,你家有几个吃奶的小孩,买这么多代乳粉一下子怎么能吃得完呢?这个旅客告诉我,这些代乳粉买来是成人当粮食吃的,我听了半信半疑。当时以阶级斗争的眼光看这个人,至少是思想落后,或者是别有用心。其实,都是粮食奇缺惹的祸。

第二天,我的见闻得到了印证。

早饭以后,我步行到一个生产大队要找个人证明问题。这个证明人当时定为“右派”,在水库劳动,大队支部书记派人去找回来,要我在办公室里等候。等到中午十一点半以后,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不见支部书记招呼我去大队食堂用餐。到十二点过后,我有些熬不住了,就问支部书记,什么时候吃中饭。

支部书记如实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当地不但因为遭受自然灾害,产量低,更重要的是刮了严重的浮夸风,虚报产量后,粮食卖过头,农民的口粮成人一天才二两九钱,小孩子还要少,所以只能一天吃两顿,上午九点、下午三点各一餐。

当时在四月份,地窖里贮存的白菜,土豆已经吃光,不但粮食少,菜也没有了。因此不少青壮年为了吃饱肚子,纷纷盲流到粮食相对充足的黑龙江省的一些农场去干活。

过了午后,我要找的那个人来到了大队部,支部书记吩咐他到小店去看看,能否为我买些充饥的食品。我将粮票、钞票给了他。过了一会,他回来说,小店里买不到可吃的食品,就将家里做的两个苞米饼拿来给我充饥。当时,我是十分感激。

在道谢一番以后,拿到饼一看,这饼不足我的手掌心大,并且做得非常薄,比我们常熟这里的烧饼还薄。掰开来一看,中间夹了一层野葱。即我们这里野生的一种极细的臭葱,味道实在难闻。但我只能饥不择食,悄悄地拔掉了些臭葱后,将就着将那两个苞米饼吃了下去。

与那个人谈完话不久就是下午三点了,支部书记就领我到大队食堂吃晚饭。到食堂一看,几个桌子上都放着一大碗咸酱,咸酱非常稀薄,比酱油稍稠一些。食堂的大锅里煮着一锅开水,可以随便舀来吃,但什么菜都没有。刚才支部书记告诉过我,地窖里贮藏的菜早已吃光,我是凭粮票去买窝窝头的,要买多少就可买多少。可当地农民按照口粮标准,成年人只能吃一个半窝窝头,小孩子则更少。

这是我亲眼目睹的困难年的一幕。

在黑龙江省调查时,因为从城镇到劳改农场,少则要步行五十华里,多的上百里。因为途中见不到屯子,为了防止途中饥饿,买不到吃的,所以每次从哈尔滨出发前,包里要备一些干粮。当时在哈尔滨也买不到用细粮(面粉、米粉)做的饼干、糕点,只能买到用玉米粉做成的形似面包的东西,这食品未经发酵,结实得像块砖,啃起来很费力,只有在饥肠辘辘时才愿意拿出来啃几口充饥。

东北有一种糯小米,如同南方的糯米一样。还有一种莜麦,磨成粉做成莜面。都很好吃,但都很少能吃到。嘴馋的时候,也只能想想,画饼充饥而已。

以我的体会,东北的高粱米最难吃,做成的饭嚼起来如同嚼了铁珠。我在沈阳时刚好牙龈发炎、拔了牙齿,肿得嘴都张不开,吃那高粱米饭真是如同受罪。

东北的冬天冰天雪地,不能长庄稼。那时没有现在盛行的大棚种植,所以冬季几乎吃不到新鲜的蔬菜,尤其绿叶类的菠菜、大蒜叶等。

在饭店里吃绿叶类的蔬菜价格昂贵,在招待所、农场食堂和小饭店里吃的蔬菜都是贮藏在地窖里的白菜、土豆和粉条(粉丝),很少吃到猪肉。由于河面结冰封冻,鱼也几乎吃不到。

东北盛产大豆、豆制品豆腐、百叶(东北称干豆腐)较多,而且便宜,一大盆炒百叶只要三角钱。所以我在小饭店吃饭时常吃炒百叶,既当菜,又可当饭填饱肚子,还节省了粮票,并且营养丰富。

未完,下接:20岁远行调查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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